奥莉亚的田园手札 （五）

推开温室铁门那会儿，我差点被藤蔓绊倒——这些杂草简直比金豆的爪子还野！铲子一铲一抖，青砖慢慢露出来。

铲除最后一片缠绕的野藤时，汗水已浸透我的鬓角。阳光穿透积尘的玻璃，终于毫无阻碍地倾泻在这座荒废的温室里，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欢舞。我抚摸着斑驳的木架，仿佛能触摸到昔日理查德夫人繁忙的痕迹。这里曾是花园跳动的心脏，如今，在我的手下，它正重新搏动。

巴兹尔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爽朗从工具房门口传来：“哇，奥莉亚！这地儿比从前亮堂多了！”他倚着门框，目光扫过整齐的工具，笑容里藏着狡黠的回忆。他絮叨起那些在棚屋角落滋生的恶作剧，甚至包括向他多疑的妻子阿丽塔求婚的秘密。我看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肩头破了个小洞的棉布衬衫，那是他的标志衬衫。一个念头如同新发的嫩芽般冒了出来——亲手种一片棉花，顺便给一些巴兹尔？

“你这件‘战袍’该退休啦，巴兹尔，”我笑着指指他的肩膀，“我的棉花丰收后，阿丽塔给你做件新的，如何？”他不住地赞叹这主意简直完美，仿佛已经看到阿丽塔飞针走线的温柔模样。

再见巴兹尔时，他顶着张通红的脸，活像个熟透的番茄。“昨天在太阳底下打了个盹儿……”他讪讪地解释，皮肤晒伤处微微发亮。我立刻奔向药草圃，采下几片最肥厚饱满的芦荟叶。那清凉粘稠的汁液，是大自然馈赠的疗愈甘露。我将叶片递给他，详细叮嘱他如何取用那神奇的凝胶。植物的力量，在这一刻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体。

当我沉迷改造老物件时，巴兹尔又来了。蒸馏器里正萃取着薰衣草精油，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心安的馥郁香气。这气息瞬间唤醒了巴兹尔的记忆匣子，他兴奋地讲述起年轻时在法国南部香水厂闹的笑话——“天呐！这味道让我回到十六岁！当年在法国蹭了一手薰衣草精油，整整一周身上都是香的！。我微笑着将一小瓶浓缩精油递给他：“小心，别重蹈覆辙哦。”

花园的角落渐渐被多肉植物占据，饱满的形态充满生命力。当计划引入仙人掌时，我自然想到了巴兹尔。我正给刚移植的仙人掌喷水，巴兹尔提到了墨西哥。水雾在阳光下折射成虹，我望着他眼睛里闪烁的思乡之情。“我的阿丽塔来自墨西哥！她最爱寻找仙人掌果实了！”这份带着乡愁的期待让我心头一暖。不久，几株形态各异、顶着可爱小刺的仙人掌盆栽便准备好了。巴兹尔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们：“她一定会惊喜万分！这些带刺的小家伙，会替我给她一个故乡的拥抱。”

不久后，阿丽塔举着棉花纺成的纱线，规划着衬衫的大小，巴兹尔笨拙地往仙人掌盆栽上系蝴蝶结。而那些被我们精心照料的植物，正在用年轮书写着比对话更绵长的故事——原来最好的园艺，是让每颗心都能在泥土里找到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