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任务是驾驶飞机炸掉德军的物资基地。大卫和斑路将放着军粮的仓库炸掉,我们俩负责放着军火的那个。屋顶插了两面旗子的那个......”
“嗯。我记住了玛尔塔,你不用再重复了。”奈布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记不住姓,任务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玛尔塔笑嘻嘻地向他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夜色已临,他们已经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大卫和斑路的飞机就在两百里左右的位置,模糊地能看见一个小点在月光中穿梭。
奈布摩挲上耳钉。金属的触感中又带着点毛绒。这种手感能让他保持平静。他现在有些难受。紧张刺激出大量的肾上腺素,让他的每一寸神经都燃烧起来。
距离任务开始还有十分钟。
玛尔塔也没了说话的心思。只是控制着飞机缓缓降了高度,随时可以俯冲轰炸。奈布张望着附近。天比之前又黑了不少。另一架飞机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偶尔瞥见月光透过他们的窗映成的光点。
好兴奋啊......
奈布用力掐着自己的耳骨。嗡嗡的耳鸣让他头晕目眩。
他讨厌自己的病。总能让他的灵魂被丢进洗衣机。像纸张一样搅成浆糊。
可是为什么他心跳如鼓?
不。这不是病发。
是让他成为战场宠儿的第六感。
奈布猛地扣住玛尔塔的手,将操作杆死死拉下。飞机立刻抬头上冲。玛尔塔还来不及发问便被重力拉扯着向后拧过头去。而奈布则在一掠而去的窗口中看见了一张脸。
那张脸一闪而过,紧随而来的是剧烈的撞击。尽管奈布已经控制飞机上飞,但那架飞机的自杀式袭击依旧撞毁了他们的尾翼。飞机失去了平衡,但仍在顽强地上冲,直到火焰烧舔到了引擎。黑烟汩汩反入机舱。飞机开始下坠。奈布疯狂拍打着逃生按钮。但座椅咔咔地响了几声便没了动静。他不得不再一次抓住操作杆控制飞机,企图减缓让它下落的速度。
玛尔塔也反应过来。她接手操作杆,硬生生让旋转下降的飞机平稳了身子。烟灰黏在了窗上,视野一片模糊。奈布果断解开安全带,左手抓住座椅的头枕作为支撑,抬腿狠狠踹向玻璃。碎片四溅,同时也没了遮挡。玛尔塔胡乱扫了一眼。森林还是平原。她选了前者。在甩动中飞机冲进了一片郁葱的森林。枝桠刺进机舱乱扫,割得奈布和玛尔塔浑身是伤。死抠住头枕的手腕在极大的力度下脱了臼。护目镜也碎了一角。奈布只觉得左眼刺痛无比,抬手一摸便摸到了滑溜溜的液体。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晶状体。
最终,飞机在无数次撞击后停止下来。没时间再休息。奈布艰难地推开身上的树枝和碎片,用力踢打舱门的锁口。终于,机门轰地一下敞开。他几乎是半滚半爬地挪出了飞机。耳鸣依旧在发作。奈布疯狂地大口呼吸。疼痛在气体的交换中愈发鲜明。他听见树枝被踩断发出的吱呀声。急促的呼吸戛然而止,转而是他开始不住地低笑。
是啊,只能是你啊。
奈布扭动着脖颈。僵硬的骨头咔咔作响。他接上自己脱臼的左手,慢慢地爬起。右手摸向背后,却是从缪斯空间调出军刀握在手心。然后右腿后迈,重心下移。提气起步,奔跑数步后便到了来人身前,挥动军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斑路还没收起脸上恐惧的表情鲜血就先溅满了他的下巴。身形从透明变成实体。他伸手想去捂伤口。但是奈布的动作比他更快。提膝前压。一击膝击让斑路不由得弯了腰。他的脖子也往前送了几分,颈椎紧跟着撞在了军刀的刀刃上。
光芒是在这时闪耀的。
从斑路的口袋里突然亮起刺眼到能令人大脑空白的亮光。奈布闭眼伸手去摸,摸出了一片水晶羽毛。
“啊,真是烦死了。完全打不过啊。”
属于少年人的明快声音从水晶羽毛中响起,那是斑路的声音。
而奈布只是丢掉了手中的水晶羽毛,擦了把脸上的血。他低头看向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斑路的“尸体”,问:“需要我再给你一刀吗?”
“别了。虽然疼痛免疫但还是怪吓人的。”斑路说道,“你这绝对当过杀手,杀人怎么这么果断的。”
然而奈布没有接他的话。
“你杀了大卫。对吗?”
斑路吓了一跳:“别乱说!我怎么可能做到!”
“因为我看见了。”奈布说。
作为战场宠儿,他有着极为优秀的动态视力。
而控制那架飞机的人,那张脸,奈布死也不会忘记。
那是满脸鲜血,死不瞑目的大卫。
“德军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你拿走了桌上的卡纸。”他说道,“你们都知道只有我有卡纸。因为在庄园的那段时间除了我,你们没有一个人拿出过折纸。”
“我也不想的。之前听说这一关谁都有折纸。然而进来一摸只有根羽毛,还不知道有什么用。”斑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懊恼。“所以我就打算跟着你混了。”
“跟着我?”奈布重复了一遍,嗤笑,“你不如告诉我,军队第一次来抓人的时候,你躲去了哪里?”
“阁楼——”
“从我们到庄园到军队来,不超过十分钟。你是想告诉我在十分钟内从来没来过这里的你跑上了三楼的阁楼还躲了起来?他们搜人的时候连床底和柜子都要打开,你是怎么逃过的。”奈布冷笑,“轰炸结束的时候,偷我百合花折纸的那个人低头不说话,是因为你在说话不是吗?”
“你!”
“你可以隐身,对吗?”奈布垂眼,“所以你才能躲过搜索,跟他联系。然后在折纸的时候装睡,等他偷了百合花折纸去试验玛尔塔是不是比尔福女士。而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有了折纸,还能确认百合花是不是通关答案。然后你还杀死了大卫,控制了飞机——虽然我很好奇你怎么从坠机里活下来的,但是你都能隐身了,还有什么做不到呢?就像你死了也还能在这里说话一样。”
他不再听斑路的叫喊。鞋底的水晶羽毛开始发烫。斑路活不了了。系统已经开始播报第二条规则:请勿更改历史。
为什么会能隐身呢?没有为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场游戏。这游戏偏爱着他们,也偏爱着自己。
斑路的水晶羽毛轰地燃烧起来。却没点燃任何草木。奈布返回飞机,想要把玛尔塔也救出来。然而玛尔塔的下半身已经像泥一样和飞机碎片混在一起了。看见奈布来了,她轻轻地抬了抬头,笑着问:“你回来了了?”
“......那天就是你的结局,是吗?”
奈布低声问道。
哪天?当然是那天。那座坠毁在他们眼前的飞机。
没有树木的缓冲,那座飞机本应该爆炸的。但是没有。玛尔塔也还活着。甚至只有轻伤。
这次算得上平缓落地,她的下半身就像是被炸烂了一样。
庄园主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们也改变不了历史。
“是的。这是我本应该到来的结局。”玛尔塔说,“没有人能改变历史。哪怕是即将到来的历史。所有的未来都已在过去和现在的抉择中被定下。”
“你想让我完成任务吗?”奈布问。
玛尔塔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想。是你必须。”
远处传来轰隆的爆炸声。火光漫天。而方向却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四号也死亡了。奈布却没有听见系统播报第一条规则。
这时,玛尔塔轻轻叫他:“奈布,帮我折一架纸飞机吧。我要橙色的卡纸。”
“......好。”
奈布拿出一张橙色的折纸,飞快地折出一架纸飞机。玛尔塔示意奈布再拿出东西来。奈布思考了一下,从缪斯空间拿出了裘克的炸药桶。
“好东西。”玛尔塔吹了个口哨。她接过炸药桶随意地往纸飞机上一放,纸飞机立刻变大了一倍,还画上了裘克面具上的经典笑脸。
“吹口气,放飞它吧。”
奈布照做了。
纸飞机顺风而起。穿过落满尘土的树叶,掠过炸平的山岗。奈布似乎听见了一个女孩惊喜的呼声。她坐在纸飞机上。她有翅膀。她在飞翔。纸飞机像一枚银色的流星,欢快地、肆意地飞入了那一片洼地,停在了顶上的卍字旗上。
她还说:奈布,替我谢谢夜莺小姐。再一次飞翔的感觉真的很好。
轰!!!!!
这是比之前那声爆炸还要响烈数倍的轰鸣。
这是由反抗的人民所点燃的,由勇敢无畏的女性点燃的。
它炸碎了德军的物资基地。之后也会在一个小岛上响起。因为它还会炸死一群禽兽。它会炸灭一个黑暗至极的时代。还会炸断捆绑在女人身上的枷锁。
它诞生于罪恶,也将摧毁罪恶。
奈布下意识转头看向玛尔塔。她依旧平静地坐在破烂的座位上,穿着破烂的飞行员的制服。只是闭上了眼,也不再说话。奈布伸手去探她的脉搏。没有跳动。她死了。
奈布从缪斯空间拿出了那片水晶羽毛,放在了玛尔塔的手心。水晶羽毛燃起幽幽地蓝火。玛尔塔的尸体燃烧起来。连同着那架飞机一起烧成了灰烬。
但奈布看见了。当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玛尔塔是笑着的。
“副本《羽烬》已结束。恭喜玩家######折出比尔福女士想要的折纸。公布该副本规则。
“第三条:请勿随意攻击NPC。”
“第二条:请勿更改历史。。”
“第一条:请勿停止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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