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台】【瑜×策】周郎心病缘何故？因念知己孙伯符

01
日暮，轻烟，碧荫之下琴音飞扬。
一俊朗男子盘坐于柳下，似乎在走神，可指尖依旧在五弦琴之上游走，未曾有一个错音。
“大都督，人带到了。”
听到身边侍卫的提醒，周瑜抬起了头，看到了刚刚走进门的两名士卒，他们押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人走了进来。
形似乞丐的佝偻老者步伐不稳，进门时摔了个趔趄，嘴中还念念有辞。
周瑜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琴音止。
“都给我滚！”

02
看着大都督昔日最爱的五弦琴被他亲手摔翻在地，近旁的侍卫不敢言语。直到那个似是有着冲冠怒气的少年郎进了偏房，他们才将琴扶了起来。
他们二人皆是公瑾的心腹，跟随已有数年，见往日神采飞扬的大都督郁郁寡欢喜怒无常，不免有些唏嘘。
这是讨逆将军孙伯符遇刺身亡后的第三年。
周瑜因战中负伤，于此处养病，听闻有一方士能让人见到日思夜想之人，遂动了心念，却不曾想传闻中的方士却是这么个神神叨叨的乞丐。
想当年公瑾大人与伯符少主两人是如何的年少风雅，鲜衣怒马，谁能料得到只是一场打猎，竟葬送了勇冠一世的讨逆将军呢？
孙策死后，公瑾大人虽尽心尽力辅佐少主，不曾有一丝懈怠，但是近旁的人都感觉得到他的变化。
唯有在莹夫人身边，公瑾大人才会好些，然而战场杀敌之时，又如何带得了女眷？
“给他一些盘缠，让他离开这个村子，别处做方士去！”方才周瑜身旁的近侍拿了几两银钱抛将出去，随后又说道：“你们送完他也回来吃饭吧，都忙了一上午。”
“是，承渊将军！”

03
小院之中，琴音激荡，却毫无章法，尽是些横竖撇捺，全无半点美感。
但却无半个错音。
“我家先生请您进去。”丁奉来到柳树前，向衣衫褴褛的方士作揖，并让出了后方的道路：“适才无礼，请您勿要见怪。”
半晌之后，却无回音。
丁奉只见那方士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让自己扶他进去。思虑片刻，他躬身将这名看似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方士搀进了厅堂。
“请您稍待片刻，我家先生即刻就来。”丁奉作揖告退，并掩上了门。
站在门外，方才感觉疼痛难忍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少年丁承渊面带古怪，隔着厚重的门扉又向堂前做了一揖。
“那就承先生吉言。”
在将老者搀扶到客座坐下时，丁奉清晰的感觉到了脑中传来的语句。
“你可活到古稀之年，伴四位君主，见证国之兴衰，但切记不可四处宣扬，否则天机泄露，命不久矣。”

04
“你想见之人可是破路将军孙伯符？”
“正是。”
“我与他也有些交情，所以可以帮你，但是.......”随意倚靠在椅背上，方士发出了浑浊的声音：“需要你的诚意。”
“先生能够坐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的说话，便已是我的诚意。”见面前之人如此无礼，周瑜有些不耐，想自己方才或许是头昏了，听到一曲曾经与伯符共作的曲子，便把这方士当做了神人，实为不智！
听周瑜这么说，老方士却是不恼，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你我二人所谈之事关乎天机，让旁人听了去恐会坏了他们的命数，你可知晓？”
“你们退下吧。”此时的周瑜已经冷静了下来，既然已经请了进来，那便要看看此人葫芦里究竟在卖的什么药。
侍立门前的两名卫士退下了，老方士却换了个姿势，将茶水灌入喉中，似是还不满足，又自斟自饮了数杯。
见周瑜冷脸看着自己，老方士突然起身向前，扼住了周瑜的咽喉，将他单手举了起来。少年郎手中的茶杯落地，厅堂之后与门外的十数名卫士冲到堂前，却不敢妄动。
“我说的是所有人，包括您的妻子，以及堂后的士卒，公瑾大人你可明白？”未等周瑜答复，老方士便把他放回原位，神态自若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给自己灌起了茶水。
“你们都退下吧。”周瑜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难以想象方才的老者是以何等的速度与力量冲将过来的，仿佛是在宣告即便自己再怎么准备，他依然可以在一瞬之间杀死自己一样。“还有莹儿，你也先去偏房休息一会。”
直到所有人离去，就连门外的侍卫都离开了，老者才坐好了身子。
他用手捂住了口鼻，猛烈地咳了起来，还用手掐住喉咙不住的干呕，似乎是要将心肝脾肺肾吐将出来，好在这样的情形并未持续几秒钟。
方士坐起了身。
透过门孔照射进来的阳光打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明亮的黑瞳熠熠生辉。
“公瑾，你要见的人可是我？”

05
地府，阎王殿。
两个小鬼正在登记生死簿，坐在案前的阎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黑丙，给我查查孙策的鬼寿还有多久？”
是的，人有阳寿，鬼也可以有。那孙策于地府有大功，三司赏了他几年阳寿可重返人间，只是限制颇多。
“回阎王爷，是前不久立了功的那个孙策吗？”
“是。”
“他的阳寿还有十个月。”
“噢？才出去几天，十年阳寿就用得只剩十个月了吗？”阎王爷回忆着初入地府跟孙策的一番对话，似乎觉得以那小子的性格倒也正常：“给他再加五年，用那周瑜知晓天机的五年顶上。”
“什.....什么？这恐怕不符合......”
“行了，哪那么多鬼话......不，你那么多屁话，让你加就加！就那小子顶多明天，最迟后天就回来了，不会有谁发现不对劲的。”
“这......好，阎王爷。”
看着案下的小鬼给孙策加上了那五年阳寿，阎王爷吩咐身边的另一个小鬼去准备一份礼物送给管天机的那个老家伙，随后抬头看了看人间。
小子，别问爷为啥，问就是爷乐意！

06
碧荫之下，五弦琴发出了一声轻颤。
小乔缩回了手。
“莹夫人，外面风大，咱们回去吧。”丁奉侍立一旁，看着面前虽面容依旧姣好，却难免有些憔悴的夫人，劝到。
“这是周郎的琴吗？”小乔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有些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琴。
“是的夫人，这是伯符将军赠予公瑾大人的琴啊，怎么您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啊......可是这琴，这几处不应该是有磕损的吗？”
丁奉闻言走到近前，发现这五弦琴仿佛如新，不染一尘。虽他并没有刻意去记，但他确实知道这琴因为各种缘故磕碰过几次，周瑜大人还因此发过火。
而如今，怎么就跟新的一样.......

07
建安十三年，周瑜破曹。
次年，周瑜欲将妻室送回娘家，不料乔誓死不从，故作罢。
十五年秋，奉吴主孙权命，周瑜返江陵，途经别院，病发，咳血不止。丁奉受遗命，斥退将士，只留公瑾一人于别院内。
雪落。
大风起，紧闭的院门被吹开。
少年郎抚琴坐于柳荫之下，似是与人谈笑，眉宇间意气风发，好不威风。
翌日，雪停，风止，五弦琴不知被带往了何处。
世间再无周郎。